第233节

&esp;&esp;霍霆山不打女人，但这人会在榻上发疯，如今她每每回想起那次“一声不吭”的和知章一同去白光县的夜晚，总不住心惊胆战。

&esp;&esp;不能放任他继续问下去了。

&esp;&esp;“霍霆山，你呢？别光聊我，你不是也有个亡妻吗？”既然他要翻旧账，那就一起翻，别光只翻她的。

&esp;&esp;霍霆山皱眉，“你说宁氏？她有什可说的。”

&esp;&esp;裴莺杏眸微微睁圆，“宁、宁氏？你以前都这么喊她的，你别告诉我你连她的名字都忘了。”

&esp;&esp;虽说古时女郎出嫁后，多以姓加一个“氏”指代，但那位宁家女好歹是他亡妻，这人怎的……

&esp;&esp;霍霆山长眉皱得更紧，思索片刻。他是真有认真在想，但奈何时间久远，且那位宁家女在生时，他和她的交集并不多。

&esp;&esp;他十六娶妻，那时他刚刚在幽州军中崭露头角，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忙。

&esp;&esp;一方面得在军中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，一方面还要应对来自父辈和霍族中人的考察。那时北边的匈奴亦不安分，很是蠢蠢欲动。父亲每回和谋士们商议都会命他旁听，待幕僚们散去后还会询问他感悟。

&esp;&esp;要忙的事情堆积如山，一个时辰恨不得掰成两个来用，最忙之时几乎日日宿军营。

&esp;&esp;他父亲只有他一个嫡子，庶子却是有几个的，还有一众嫡出的堂弟在侧虎视眈眈，但凡他露出一点颓势或者纨绔苗头，本属于他的资源一定会被分了去。

&esp;&esp;他奉双亲之命娶宁家女为妻，纯粹是繁衍子嗣，和有个人帮他料理后院。

&esp;&esp;仅此而已。

&esp;&esp;平日他和宁家女没什可聊，他也不会和大字不识一个的女郎谈理想和当时面对的压力。

&esp;&esp;男主外、女主内。妻子只要管好后院即可，其余的，诸如他这一脉的荣耀和前程全交给他担负。

&esp;&esp;霍霆山想了片刻，不太确定道：“全名好像是叫宁婧雪，还是宁应雪。”

&esp;&esp;裴莺神情复杂，“霍霆山，我真诚的给你个建议，此事你千万莫让你两个儿子知晓。”

&esp;&esp;“什么你两个儿子，如今他们也是你的儿子。”霍霆山不满，他的重点在其他地方。

&esp;&esp;裴莺：“……”服气。

&esp;&esp;“我不提你亡妻，你也别翻我的旧账了成否？”裴莺吸了一口气，语气温和下来。

&esp;&esp;霍霆山仍拧着长眉，不提那身势如山海的压迫感，他本也是很凶悍威严的长相，如今沉着脸不说话，特别唬人。

&esp;&esp;裴莺眼角余光瞥到案上的木盒子，她眼睛微亮，忙将那盒子拿起，“霍霆山，我有个礼物赠你。”

&esp;&esp;霍霆山低眸看盒子，那盒子约莫女郎小臂长，面上系着一个“十”字形的锦带，还打了个花里胡哨的结，瞧着是那种小女郎才喜欢的装饰。

&esp;&esp;他没抬手接。

&esp;&esp;裴莺顺毛捋，“你真不要吗？我费了好些功夫才好做的，且专门给你做的，现今旁人都没有。”

&esp;&esp;男人还是没动。

&esp;&esp;裴莺叹了口气，放下手，“那算……”

&esp;&esp;手还未放到一半，木盒的底部被一只大掌稳稳托住。

&esp;&esp;“夫人赠我之礼，我何时有不要过？”霍霆山揶揄道，“再说，夫人肯费心思的时候可不多见。”

&esp;&esp;第一回的荷包是他自己要求的，这不算。

&esp;&esp;后来的青竹荷包倒是她主动绣，但像这类饰物她就绣了那么一回。是了，除了荷包以外，还有小裤，他的三条小裤都是她缝的。

&esp;&esp;除了青竹荷包和小裤，再也没旁的、她单独给他的东西了。算上今儿这个盒子，才第三份，霍霆山很不得劲。

&esp;&esp;“你可以打开看看，你肯定会喜欢的。”裴莺见他拿着不动。

&esp;&esp;没有武将不喜欢千里眼，裴莺确信。

&esp;&esp;霍霆山应了声，还是绷着脸，不过他抬手扯了盒子的锦带。

&esp;&esp;红色的锦带施施然飘下。

&esp;&esp;霍霆山打开盒子。

&esp;&esp;旁侧的夜明珠光芒洒下，将那因涂了油花的小长木筒映得愈发光亮。霍霆山初时未反应过来，“夫人，这是何物？”

&esp;&esp;一根长木头？

&esp;&esp;裴莺笑而不语，让他自己看。

&esp;&esp;没有得到回应，霍霆山从盒中将长木筒拿了出来，和他想象的普通木头不同，这根木筒很轻，像是中间的木料被挖空了。

&esp;&esp;霍霆山拿着转了转，在看到长木筒的一端镶嵌着一块纯净的镜片时，不由怔了下。

&esp;&esp;脑中有电光划过，男人迅速转向长木筒的另一端，见此处也有一枚同样纯净的镜片，霍霆山猛地抬眸，“夫人，这是望远镜否？”

&esp;&esp;“是望远镜。”裴莺笑道，她看懂他眼中的疑惑，“玻璃虽未问世，但我发现溶洞里有些水玉足够纯净，倒也可以先行代替玻璃，你试试这望远镜吧。”

&esp;&esp;霍霆山方才是单手拿的，听闻是望远镜后，双手拿着，他带着疤痕的手指摩挲过长木筒，再仔仔细细看过镜片镶口处。

&esp;&esp;他一眼就看出，这支长木筒是用卯与榫嵌合而成，纯净的镜片被镶在内，微微凸出少许的筒架对其起到保护作用。

&esp;&esp;男人长腿迈开，迫不及待走到营帐的窗帷旁。他方才研究过望远镜，如今只凭自己的推断，便将较小的那一端放在眼前。

&esp;&esp;闭上左眼，只用右眼看。

&esp;&esp;远处的景象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拉近，霍霆山看到了军中用于照明的火盆，看到了拿着长戟走过的士兵，还看到了士兵打了个哈欠。

&esp;&esp;竟能将人脸看得一清二楚。

&esp;&esp;再往更远的地方看，他看到了天上从南往北飞的雁群，连大雁振翅时羽翼微微翘起的羽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。

&esp;&esp;倘若说有什么诡异之处，大概是透过这镜中看到的画面是倒立的。

&esp;&esp;天与地被拨乱，完全调转了。

&esp;&esp;这等神奇的景象他还是第一回见，并不适应。不过那点不适应，和能清晰看到远处之景相比，完全不足为道。

&esp;&esp;拿着望远镜看了许久，霍霆山爱不释手，半晌后他才恋恋不舍放下镜筒。

&esp;&esp;等他再转头时，裴莺明显感觉到他眼中惊人的热度。